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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离别(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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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海寿告退时,心中已生出几分敬畏——这位王妃年纪虽轻,却心思缜密、洞悉关节,不愧是深得帝后青睐的女子。看来往后当差,须得更加谨慎周全。

随后数日,徐仪接连颁下指令,迅速传遍燕王府上下。原本因燕王离京而略见松懈的王府,犹如被重新拧紧发条的钟表,非但没有半分迟滞,反而运转得比往日更为精准有序。

她重新厘清权责模糊的人事与杂务,又亲自张罗,遴选若干通文墨、识大体的女子入府。

依制,亲王妃身边当设女官,分掌司计、司簿、司言等职。然而洪武年间识字女子本就不多,堪任女官者更是凤毛麟角。

马皇后体恤,特从宫中拨来两位年长的女史来帮衬。徐仪又请了恩典,亲自去司礼监择了两名出身清白,灵秀聪颖的女孩儿带回府中教养。虽仍未凑齐女官定额,但加上素秋和疏绣这两个自幼跟在身边的得力臂助,一应事务也堪能调度。

不过几日,燕王府中人人凛然,都明白了这位年轻的王妃绝非可敷衍应付的主子,唯有兢兢业业、谨慎当差,才是立身之道。

接下来的几个月,徐仪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下人的名册,她命人重新誊抄,每个人的籍贯、年庚、父母妻儿、入府年月,都记录在案。

库房的账本,她带着女官们一本本核对,从一匹云锦到一袋陈米,都理得清清楚楚,出入有据。王府每月的用度,各项产业的收益,她亲自审核,但凡有半点出入,必定追查到底。

甚至就连王府护卫的布防图、轮值表,她也要过目,并命朱亮留下的副将,将所有护卫的家眷情况,也造册上报。

与此同时,宫里也正发生着一些不大不小的事。

东宫里,太子正与太子妃,一同为遴选次妃做最后的定夺。

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有三位候选的女子,皆屏息垂首站在殿中,等待着最终的命运裁决。她们均出身官宦之家,德容仪表,俱是上乘之选。

朱标靠在铺着明黄色软垫的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淡然地从那三张年轻姣好的面孔上滑过,随即转向身边的常贵娥,温声问道:“太子妃觉得,哪一个更合适?”

常贵娥身着石青色绣牡丹的常服,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父皇母后既然让殿下自己选,臣妾岂敢置喙?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朱标看她一眼,也不勉强,目光重新落回那三人身上,最后定在左首那个女子身上。那女子身量高挑,眉眼清秀,虽有些紧张,但在一众低眉顺眼的女子中,脊背却挺得笔直。

“你叫什么?父亲现任何职?”朱标开口问道。

那女子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嗓音清脆悦耳:“回殿下,臣女吕阑秋,家父吕本,现任北平按察司佥事。”

朱标似乎来了点兴趣,略坐直身子:“你可曾随父赴任,去过北平?”

吕阑秋恭顺地答道:“臣女随母亲长居南京,未曾去过北平。”

朱标眼中光黯淡了一些,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问。常贵娥见状,只是挥了挥手道:“你们暂且退下吧。”

三人虽心中忐忑,但君前不敢失仪,只得依礼告退。

朱标接过常贵娥剥的橘子,神色淡淡:“就这个叫吕阑秋的吧,司礼监报说她通晓诗书,略有才情。”

常贵娥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微笑,语气里却不自觉地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怨:“看来东宫里,确是缺个能吟诗作赋的妙人。倒是臣妾的不是了,自幼只知随父亲习练骑射,于风雅之道一窍不通。”

她打趣着说:“臣妾在这东宫里,的确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朱标闻言,握住了她的手,难得地笑出了声来:“你我相识近二十载,还装不知道我的用意?她能帮你操持打理宫务,将来亦可教导子嗣,能为你我分忧,才是重中之重。”

他语气柔和,掌心温暖:“我娶你,是希望你安乐清闲。你做我的太子妃,何须要有用处。”

常贵娥沉浸在这份难得的温情里,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几分。

可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说:除却这份无懈可击的温柔,她对他,所知其实甚少。他从不曾在她面前动怒、抱怨或流露脆弱,也从未真切地说过一句心悦于她。

那么,他待她的种种好,这般周全体贴,究竟是出于夫妻情意,还是因为她的父亲,是那位为朱家天下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开平王?

话至唇边几度回转,但最终,她还是将所有的疑虑与不甘,咽了下去。

他们都已经有朱雄英了。答案对于她来说,也早就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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