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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宴(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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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充指挥着几个宫人合力将木箱搬进了长乐宫西稍间。

宫人们敛眉垂眼,如同耳不能听、目不能视的木偶一般,步伐整齐。

阿充抱臂在一边看着,觉得安心,又觉得死气沉沉,想起自己少时和柏姜一同在保太后膝下长大时长乐宫欢声笑语的日子,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好了,你们出去吧。”

久未使用的大门被退出去的宫人轻轻合上,仍然激起了无数灰尘在透过窗棂的稀薄日光下浮浮沉沉。

为防有什么机关,穿了轻甲的陈午站在前头,拿刀鞘轻轻挑开那红木盖子,柏姜被阿充扶着站在后头,瞧见里头赫然是那晚被柏姜袖箭刺伤的太监。

陈午弯腰在箱中搜查一遍,确保无虞后才对柏姜道:“手下来消息,说将军府后门今日出了两趟车,一趟来宫里,一趟是去宋阿濡府上。”

原来褚绍不止给自己送了人。

柏姜的心蓦地沉下去,又不禁疑惑他与曾经的死敌如何能合作:“宋阿濡收了?”

“收了,不到一刻钟后也出了趟车,往城外乱葬岗去了。”

柏姜放下心来,宋阿濡老了愈发多疑,看来铜城局势还有得看。

只是,她往前在宫里做足了逆来顺受的样子,如今褚绍两头下注,倒是将她终于推到了宋阿濡眼前。

她是一个在独木桥上迈出了第一步的人,从此以后,一步不慎即是万丈深渊,她须得心无旁骛,永不回头。

“弄醒他。”柏姜道。

陈午得令,解下腰间的酒袋,一手拽出那昏睡的太监兜头泼上去,激得他在一声怪叫中醒来,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柏姜再回过头时,那太监身上已经被陈午搜了一遍,如今裹在一层粗麻衣底下瑟瑟发抖,身上的东西悉数摆在一边桌上——针、布包,还有两个小瓷瓶,其中一个已经空了,装的是普通的迷药,另一个没用过。

柏姜想起石室里那太监谈起她与小六性命时的狞笑,从前吞声咽气的日子复又浮现在眼前,她霎时间来了怒火,抬脚将绣鞋踩在那太监的喉管上:

“你如今在宋阿濡那里已经是死人一个了,说罢,他叫你们去取六皇子的血是为了什么?”

“宋……宋公公怀疑太后手中皇子并非建元帝血亲……”

“哦?”柏姜面色不变,脚下渐渐用力,那人本就被打得快要不行了,这下更是气若游丝,喉管里时不时“咯”一声,似乎随时都要咽气。

柏姜鲜红的唇角慢慢勾起,轻轻的声音泛着幽微的寒意,在人耳中来回震荡。

“不是建元帝,那哀家倒想问问,他生父是谁啊?”

“……我不知道。我只是,来取血……”

柏姜幼时长在南边,确有人用合血之法辨别亲生父子,可……

“你当哀家是什么?建元帝死了五年有余,就算把他尸骨挖出来也是干尸一具,哪里来的血叫你们去验?”

“咯、”那人青白的脸被憋得通红,眼看就要窒息而死,手脚只顾微弱地挣扎,再不能说什么。

先皇后和柏姜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柏姜看着她嫁入皇室又诞下孩儿,她身边从未有过什么其他的男人,斯人已逝,老阉狗竟敢再拿姐姐的清誉来做文章。

柏姜恨不得将脚下人连同宋阿濡一起千刀万剐,却被陈午向前一步握住手腕:

“娘娘,战场上确有种验亲的法子,是用来给无主的尸首找亲属的。寅时将生者取血滴在亡者骸骨上,渗进骨缝即为血亲。”

……

柏姜将脚从那人脖颈上移开,背身冷声道:“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留着还有什么用,扔到乱葬岗去罢。”

“另外,”柏姜脚步微顿,余光看到自己鞋子上沾染了那人黑红的血迹:“阿充来替哀家换身衣服,阿午,去宫内司通传一声,年下事多,又要办接风宴,哀家一会而去看看账簿子。”

阿充乖乖扶住柏姜手臂,轻轻地拍了拍,柏姜抚了抚她软软的手,心里的愤懑也平息了些,她和陈午对上眼神:“去吧。”

陈午领命,一手将刀和酒袋别回腰间,一手推开了西稍间的门,打宫门出去后径直走进宫道,迎面撞上正在宫里巡逻的羽林郎,个个披甲执锐,手握丹画漆盾。

她自己身上还穿着执金吾的黑甲,因而十分惹眼,远远便看到不少人交头接耳。

“林兄。”

陈午目不斜视,只是在路过时朝那中郎将颔首致意,那人正是三年前武选时输给陈午的人,如今已经当上了个中郎将,管着一百来号羽林郎。

那人回礼,继而狠狠地敲了一把身边儿郎的兜鍪:“散漫无纪,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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