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第3页)
“好!我儿豪气!”宋阿濡大喜。
柏姜瞧见宋阿濡脸上笑出的褶子——他当初看上宋保便是因为他抗住了镛狱里十几道刑,如今又敢出头,比那些所谓真正的男人还像个男人,他自然要喜不自胜。
褚绍与宋保各自换了一身干练的劲装,拿一柄弓箭飞身上马,远处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宫人举着靶子跑起来,随着太监高声唱喏,两人双腿一夹马腹,催发骏马,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声。
柏姜慢慢啜饮着一杯马奶酒,看褚绍长腿在马上铁箍一般纹丝不动,上身却斜斜偏坐于银鞍之上,手挽长弓,忽然腰间蹀躞带上环扣对上正午的日光,刹那间白光耀目,白羽箭呼啸着离弦。
守在场边的小谒者唱喏道:“正中红心!”
宋保紧接着拉弓,比褚绍歪一点,箭头牢牢钉在了红色兽皮与外圈的接缝处。
褚绍瞅准机会,反手抽出一支羽箭,搭弓急射,“铛”一声,却被宋保那支箭撞歪了方向,两支箭都堪堪钉在箭靶边缘。
堂中有人惊呼起来,有武将故意大声评价,说太监阴的很,褚绍太吃亏;又有不少要曲意逢迎宋阿濡的,反驳说这比试本就为了取乐,事先也没个定死的规则,各出奇招才好看。
拉拉杂杂,苍蝇一般,柏姜听着都觉得厌烦,更不知宋阿濡心里怎么想了。
褚绍缓缓再抽出一根羽箭,拉弓如满月,箭矢尾端白羽如流星一般划破长空,带着尖锐的啸音,一箭将瞬间重合的两道靶心射穿,正中那挂在门楼下的红绸。
彩绸飘摇着落下,被褚绍策马夺下,宋保看着空空如也的把心,自叹不如,放下了弓箭。
褚绍策马朝着西极殿疾驰,身后一抹夺目的赤色在空中飘摇,天边流霞也要失色。
他就这般背着弓,左肩披红下马进了大殿,不像讨赏,倒像抢亲。
柏姜托着下巴如是想,如果褚绍还是皇太子,自己与他结亲时估摸着也是这般的场景。
褚绍将稀稀拉拉几道恭贺声抛在脑后,殿里灯烛满盏,在他刀劈斧砍的一张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他面上神情岿然不动,浓眉下隐隐有摄人的神光。
怎么径直朝自己这边过来了?
柏姜心暗暗提起来,怕褚绍恶意戏弄她,她刻意装作要吃酒,唤来身后的宫娥。
“太后娘娘。”宫娥轻声应着。
“嗒!”
那系着金锁的红绸重重被褚绍扔在柏姜面前的桌上,好像成婚时的牵巾,两端连着两个人,一个冷峻一个端庄,脸冷得一个比一个赛似哭丧。
褚绍穿过酒肉浊气,走到柏姜面前,近得柏姜能看到他酒后脖颈沁出的汗。
殿里一时静了,凝滞的空气中似乎又流动着一丝奇异的意味。
褚绍蓦地出声:“太后娘娘,臣看彩头是个长命锁,好意头,不如就送给平安郡王罢。”
许是褚绍身上凶气太过煞人,小六瘪了瘪嘴,要哭的样子:“不要、你坏……”
“哦?”褚绍身后起宋阿濡探究的声音:“怎么,六皇子见过褚将军不曾?”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柏姜心中一紧。
即便是在那日清晨,小六也被傅姆抱在车驾里,按理应是从未见过褚绍的,更不能说出他“坏”不“坏”来。
宋阿濡的眼也忒毒……
柏姜那帕子不急不躁地拭了拭嘴角,这才抱着小六柔声哄:“可是看见宋大监被箭打了?那不妨事的,将军不是坏人。”
小六还是哼唧,宋保来到大殿当中,跪下温声道:“多谢六皇子关怀,那都是假的,奴才并没有什么事。”
宋保以前在长乐宫当值过一段日子,他年轻俊秀,长得很亲人,小六当时很喜欢他。
小六被柏姜和宋保连番哄了,才高兴起来,拿了长命锁在手里打量着玩,一场危机终于消弭于无形。
宴罢众人散去,柏姜被西极殿里的暖炉熏得神思昏昏,又喝了酒,脑子愈发沉重起来,便甩开了回宫替她拿披风的阿充,独自到林苑内吹风。
“谁?”
柏姜一声惊呼,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褚绍按在宫墙上:
“太后娘娘听墙角听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