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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色(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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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姜被吓得酒醒了半截儿,这才看清远处有个青衫子的背影,是宋阿濡随侍在身边的干儿子,与他相比,刘全安几乎只是干杂活的。

褚绍愈加迫近,柏姜不假思索地后退一步,那人却放弃了步步紧逼,只是微微俯下身,让柏姜整个人仍然被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鼻尖的空气都变得冰冷稀薄,柏姜微微后仰,呼吸都放轻,苦心维持着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

这个角度刚好看清褚绍黑沉沉的一双眼睛。他眼睛原本生得好看,双瞳剪水,顾盼有情。

可一去北地五年,原先清澈如一汪泉的眼底此时犹如崖壑峥嵘间一处深涧,泛着水淋淋的湿气,稍有不慎便会跌落进去,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连声音都听不见。

柏姜并未反驳,只是轻声道:“偶然路过而已,将军筹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呢,这么怕人听。”

褚绍笑,薄薄的唇角牵起,露出锋利的犬牙:“让你的小六死无葬身之地的大事。”

柏姜脸上淡淡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你以为宋阿濡傻,你一个有战功的前太子,和小六比谁更好拿捏他谁会不知道?贸然勾搭他的心腹,到时死无葬身之地的怕是你。”

“怕?是你怕了吧阿姜,”

褚绍如同一个情郎般轻柔地叫柏姜乳名:

“是不是和我当年骤然遭贬时一样怕?怕前功尽弃?怕日后无人倚靠?你和宋阿濡究竟有什么分别?!不过都是无根飘萍,只能依附在强权身上。我、皇帝、孙家,对你二人而言,没有区别不是吗?”

孙家有兵权,宋阿濡在京中叱咤多年,靠的就是和孙家狼狈为奸。

想不到他竟想要取而代之,柏姜震惊之余脱口而出:

“我明明告诉你那车夫是漪影寮的人,齐家三百多口人命你就弃之不顾么?你忘了你曾经最恨宋阿濡……”

褚绍低低地打断了柏姜:“你不也忘了曾经最‘思慕’我么?”

褚绍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狂乱,柏姜听他混乱的呓语和逐渐扭曲的神色,突然感到深深的陌生,她确实已经不熟悉现在的褚绍了。

她想走,于是扯开话头:“将军说什么?哀家听不懂。”

“你又来了,听不懂?你怎么会不懂……”褚绍铁钳一般箍住她的双臂:“阿姜啊,我有时真想撕下你这张脸仔细瞧瞧,你究竟……”

柏姜意识道面前人的失控,于是愈加用力地挣扎:“不可无礼!褚绍!”

“我今日无礼又如何?太后娘娘要喊人过来吗?好啊——”褚绍咬着牙,一双眼被血丝染得通红:“喊人最好,到时我看你还怎么做这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太后!”

“啪——”

柏姜挣脱不过,空着的手一巴掌扇过去。

肩头骤然一沉,褚绍铜墙铁壁一般的身体扑过来,柏姜惊诧过后竟发现身上这人一动不动,竟还有往下滑的架势——

他晕过去了?

被自己打晕的?

柏姜实在想不透这五年高阳王是怎么把如此娇弱一人扶成大将军的,不过爱谁扶谁扶,柏姜狠狠把本就挂不稳的那人推下去,趁四下没人“嘶嘶”吸着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娘娘,怎么躲到这——啊!”

阿充抱着披风匆匆从偏门进来,正要行礼,却见她家娘娘揉着肩膀站在一边,脚下赫然是刚刚酒宴上阴沉莫测的褚将军:“娘娘,您把他……杀了?”

“哀家……”柏姜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一巴掌把一个大男人打晕了,心烦地挥挥手:“随你如何想吧,眼下是要把他弄走。”

“弄去哪儿?”

柏姜接过阿充手里的披风,劈头盖脸地兜住了褚绍的脸,赌气道:“找两个嘴严的,将他扔到城南乱葬……”

她猝然停下,眼珠微动:“慢着,将他丢到漪影寮去,他既愿意和宋阿濡狼狈为奸,哀家便成全他好了。”

阿充是来接柏姜去慈安寺看望姑母的,原本午后就要去,因为接风宴晚了这些时辰。阿充安排好了外头的事宜,自己服侍柏姜在林苑外听风堂内更衣,旁边小几上放着一只木盒。

柏姜瞟了一眼,困顿地揉了揉额角:“是阿午有消息了?”

“是。宋阿濡指来的小太监曾给他送过许多次礼,可总也不见他职位升一升,大概钱是叫中间人吞了,剩下的宋阿濡看不上,就没理他。他生了怨气,换尸身时阿姐多许了些银子,他就没多话了。”

柏姜抬手,阿充替她将裹在外袍里的头发拨出来,在背后絮絮道:

“换过去的尸体是乱葬岗里挑了具身量差不多的,换衣服塞了书册子和玉佩上去,烧焦了看不出来。那人已经被藏在慈安寺厢房下头的冰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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