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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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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阿濡手下少了条走狗,孙家也不安生,孙淮中风后救回来一些,能勉强说话了,如今只用药吊着,孙琏正式接过家里的账本。

褚绍进去的时候,房里几人酒兴正酣,有三人斜斜凭窗倚靠在条案前,偶尔说话的间隙分出神来投壶取乐,两个小的不胜酒力,滚在榻上嬉笑着作藏钩戏。

孙琏斜躺在一边,正头脸通红地骂着宋阿濡:“老阉官!看我父亲回天乏术他且心黑着呢!不瞒诸位,不算节庆贺礼一类的,他每年就要我家五百万两黄金!我看他现如今还盯着我这中郎将的位子呢,不知想发卖给谁呢!”

众人掩面喝酒,都不做声,只有孙琏愈发激动,拣着脑子里有的一并发作:

“还有卢家!说什么世家,不过是太祖皇帝在北边时曾倚靠过的药材商罢了!靠着祖上对太祖皇帝的一点子恩德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嫁女儿到我们家合该去祖坟上给祖宗敬香了、竟也敢看不上我们家!我听人说,卢家那二小姐,那不知好歹的贱妇、撺掇着,要退、唔——”

房门骤然被一脚踹开,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便有一个蓝衫子的身影小旋风似的卷到了孙琏所在的榻上,一把揪住他衣襟,将人拎起来一拳抡过去,孙琏右眼顿时一片乌青。

孙琏醉得一摊烂肉似的,哪里能反击,嘴里乱嚷着“谁敢打我”,手舞足蹈却抓不住要害,被连揍了几拳才“呜哇”乱叫着从那人手下连滚带爬倒在地上。

卢毓林书生气十足的一张脸被气得涨红如熟虾,他虽是文官,家风倒十分严谨,本就对妹妹的婚事十分不满,只是当时孙家势大,父亲又不敢说什么,只好一拖再拖。

如今在门外听了孙琏满嘴喷粪的醉话哪里还记得什么体面,只先要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为妹妹出了恶气再说。

李璋同一旁尚且清醒的人见势不妙,嘴里劝解着将卢毓林拉开,任凭孙琏在地上嘴里“爷爷孙子”地打滚,等把卢毓林送到隔壁的包厢去后才将孙琏扶起在原先的小榻上。

褚绍指尖盘着一串浓绿的碧玉珠,眼光穿过吵杂的人群看向门外,宋保穿着他那身绿衫子正依靠在栅栏边,遥遥向他致意。

隔壁包厢里,卢毓林打累了,捧着杯子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茶,喝罢喘匀了气,后知后觉有些脸红:“卢某一时冲动打扰了诸位大人的雅兴,是下官失礼了。”

“哪里,我若是撞见有人如此说自家妹子的坏话,只怕比弟弟打得还要狠呐!”

“只是……”有人揣着袖子不断斜着眼瞥坐在一边的宋保,意有所指道:“宋公公若是知道卢大人心里不满意这段婚事,怕是心里不大高兴罢……”

“这……”卢毓林憋得脸更红了,宋保平日里虽办差手下不留情,但从不借着职务之便贪污纳贿,又通诗书,卢毓林并不讨厌他,可毕竟宋阿濡是他干爹……

宋保自若地呷了口茶:“这有什么,是他嘴里不干不净,自己妹子受辱,打回去才是好男儿。况且……义父他当日指婚,不过是看两家门当户对,又是个顶个的好相貌,他心里喜欢想促成好事罢了,谁知他们兄弟俩竟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义父也时常感叹孙老将军虎父犬子,实在可惜呢。只不过当年他亲自讲的婚事,不好亲自出面撤啊……”

“嗒”一声,卢毓林听得出了神,茶盖磕在茶碗上,冷不丁吓他一跳:“那依公公的意思,为了我妹子,我们家该……”

“说是这么说,可要退婚,也不能拂了义父的面子。须要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找个体面些的说法才过的去。”

“可如今朝里位列三公的怕也管不到别人家儿女嫁娶之事上去。”

褚绍把手里滴嘟作响的珠子扔在小几上,意味深长地说:“这几年事多,那龙椅上头坐着的人流水似的换,跟着的功臣大都是投机,不算英雄。真说得上话的,还要往建元帝那时候的人去看。”

卢毓林恍然间咂摸出来点门道,捧着茶默然不语。

送走了卢毓林,褚绍同李璋等回了隔壁的房间。

孙琏骂够了,昏昏沉沉倒过去,李璋冷眼旁观那副粗鄙模样,与褚绍对视一眼,冷哼道:“孙家不过是乞儿暴富。看孙琏好歹平日里还有副人样,他大哥更是浑懦不堪,如若不是宋阿濡施压,卢家哪里会答应这等亲事。如今更没好处捞了,婚事还空留着干嘛?”

“那可不一定,我记得那温家大公子,拼着被流放也不与发妻和离,不就是痴情人么?”褚绍回忆道。

李璋嗤笑一声:“那更是天字一号的傻子了。”

褚绍弯腰拾起脚边的箭矢,微微拨弄下尾端的箭羽,眯眼瞄准壶口,手腕使力一掷,那箭“咚”一声干脆地落进当中的壶口里。

午后柏姜照例拉着阿午下值后在宫里用饭,阿充从食盒里拿出一碟牛乳酥放在一旁:“娘娘,宫外有消息,说是卢家正盘算着要给他们二小姐退婚呢。”

陈午拈了块点心塞嘴里:“是,前天金吾卫里有兄弟吃饭时说呢,他家里掌事的不行了正是一团乱麻,孙琏在酥合坊吃酒时大放厥词,被卢家大公子打了,这哪还做的成亲呢?”

柏姜不语,就着茶慢慢咽下了糕点。

她招手让阿充到黑漆朱纹的博梮另一侧坐好:“好啦,阿充来,你陪你姐姐玩,哀家今日去皇帝那里一趟。想来有大半月没去了,样子还是要摆一摆的。”

阿充起身要陪着柏姜去,被柏姜轻飘飘一摆手拒了,她们姐妹宫里宫外见一面不容易,去皇帝宫里而已,随便带个宫人过去便好,又没人会吃了她。

皇帝登基不过一年,光极宫却已经被他住成了个药罐子。

怕吹风,门窗都紧闭,又合着一重又一重的厚重帐缦,殿里光线昏昧不明,白天里鎏金连枝灯也得长明不熄。

柏姜进殿,有宫人低着头迈着细碎的步伐为她打开厚重的帐幕,织物摩擦间发出细碎的声响。

对面的帐缦动了动,柏姜没在意,以为是侍药的医官,直到宫人将帐缦拉开,露出里头黑压压的身影——冤家路窄,怎么又是褚绍。

褚绍行礼,皮靴撞在地毯上闷闷地响,他起身后并不侧身让开,那脚步声缓慢而沉闷地一步步向柏姜袭来。

柏姜并不相让,直到她鼻尖嗅到一丝皮革与铁器混合的腥味时褚绍的脚步才堪堪停住,褚绍微微低下头,不怕死地深深嗅了一口气。

身后的小宫女死死地埋下脑袋,柏姜有些后悔没带阿充过来。

“抚冥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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